在济南,我常去大剧院,套用那句不知从何而来的名言:我不在大剧院,就在去大剧院的路上。尽管,路有点远,偶尔有些堵。
对于剧院,我的情结或来自童年。小时候,真没少去了曹县剧院,看演出,听报告会,还有各种活动。有一年,全县小学生“故事大王”比赛在那里举行,班主任推荐我参加,我没当回事,临时从《365夜》上选了个《国王长出兔耳朵》的故事,到校长那里,就被淘汰了。我不但背不下来,还一口方言,而隔壁班推荐的一个女生用普通话,像鞠萍姐姐那样,边讲边表演,表情又哭又笑,动作有蹦有跳,不光让我惭愧地像是长出兔耳朵,还在剧院的舞台上勇夺全县第一名。
她涂着红脸蛋戴着小红花领奖那一幕我永生难忘,台下的我第一次感到了失落。
很多年后,我有个老同学遇上了这个女生的哥哥,聊起来,她哥哥说不光和我认识,还非常熟,我还去她家吃过饭,他亲自下厨做的。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,就像那次比赛一样,如同剧院里的一场梦。
那些年,曹县剧院也有不少演出,最多的内容是戏曲。作为曹县老乡,马金凤先生来唱过几回。还有就是一些歌舞团,到各地跑场子。海报上印着“广州霹雳柔姿”之类,我去看过一次,某年春节前,听说这次演员尤其专业,到现场发现,此言不虚,演员们穿着闪闪发光的服装,一个个连唱带跳,十分卖力,其中有一名歌手,特别深情地唱完一首歌时,突然双膝跪地,单手指天,静止不动,这时音乐停了,只有一道追光,渐渐暗下,观众正准备鼓掌,突听到舞台上电光一闪,砰一声,不知道是哪个瞎包孩子点了个炮仗,扔到了台上。
让我吃惊的是,炮仗响的瞬间,那名歌手竟纹丝不动。山呼海啸般的哄笑中,我听见有人赞叹:你看这演员多专业!
曹县剧院拆除前,我和朋友从那里路过,朋友在剧院门口遇到个熟人,上台阶聊了两句,我推着自行车,在路边等,他回来,故作平静地说,刚才那个人叫XXX,这几年你不在家,可能没听说过。我点点头,其实,我听说过XXX,是一个社会大哥,在县城大名鼎鼎,后来大概和剧院一样,消失在了岁月中。
在济南,我最早去过的是历山剧院。那里离学校近,周末还放通宵录像,每周都会提前印发一些宣传单,往我们宿舍里发,宣传单上的词写得特别生猛,有一次,宿舍的老六拿着一张宣传单,一边用勺子敲着饭缸,一边用博兴方言念上面的文字:“够骚够火够刺激!”众人哄堂大笑,多年以后,再见到他,依然能想起他当时的语气和表情。
说实话,由于学校宿舍管理严格,禁止夜不归宿,所以录像只能偶尔看看,也没遇上过“够骚够火够刺激!”的名场景。冒着被通报的危险去看通宵,还是因为98年法国世界杯,那里汇聚了诸多周边的大学生,重要比赛几乎全场爆满,尽管看投影,但气氛极好,有点在体育场的感觉。当时最受欢迎的足球解说是黄健翔,比赛开始前,当大家听到是他的声音,一片欢呼,甚至掌声雷动。那应该也是黄健翔第一次解说世界杯,充满激情,到了06年德国世界杯时,就感觉他一直昏昏欲睡,直到意大利和澳大利亚那场比赛的最后时刻,突然爆发出了那一段“灵魂附体”,让人不知所措。
在历山剧院,阿根廷对英格兰那场比赛让我永生难忘。十九岁的天才少年欧文横空出世,年轻气盛的贝克汉姆被红牌罚下,阿根廷神出鬼没的任意球,以及最后激动人心的点球大战,我一直觉得,后来再没有哪场球,能让人如此激动,或许,这种激动,仅属于青春。
和历山剧院的缘分并不止于此。某一年校庆,在这里专访了我们学校的最著名的师姐;某一年秋天,在这里上演了我编剧的话剧《把日子提前过》……
说起来话剧,最熟悉的,还是济南儿艺的剧场。十年前,我写了几部小剧场话剧,在那个地方演了几十场,其中《神马都是水浒》作为贺岁话剧,连续几年跨年演出,我尽管没有场场去,但每次在现场,那些掌声和笑声,都让人觉得特别有成就感。至少,两个小时的时间里,那么多陌生人可以聚集在一起,与舞台密接,被快乐感染,时空伴随的是幸福。
在这之前,我第一次参与组织演出,还是在山东剧院。当时刚到报社工作不久,单位接了一台钢琴音乐会演出,请了两位外国演奏大师四手联弹。我对钢琴一窍不通,却接到领导给我布置的任务:宣传、卖票,外加借两台演出用的三角钢琴,演出用,免费。当时年轻,直接冒着大雪,去一家家琴行推门,还真联系到了两家,一家出一台,不但没要钱,后来凑一起喝了顿酒,两位老板把来回搬运调配的钱也免了。
那次的票卖得很好,上座率几乎百分之百,门口也有倒腾票的黄牛。于是,领导决定再办一场演出,那是一个外国音乐组合的表演,当时正在全国巡演,为了宣传好,派我到演出的上一站采访,于是,我到了宁波。
说实话,在宁波,我第一次体验到了大剧院的魅力,刚刚建成的宁波大剧院实在气派,和之前剧院的差别,就像过去的电影院和现在的影城一样。回去的火车上,我在卧铺车厢里喝了半夜啤酒,心想,不知道济南什么时候才会有大剧院?
五年后,济南才有建设大剧院的消息,八年后,山东省会大剧院才建成,距今,正式运营也八年了。
值得欣慰的是,这八年,省会大剧院已开展各类丰富多彩公益文化活动超过2000场,参与人数超过25万人次,公益文化普及品牌项目近20个。正在长成公益为心、传承为魂、内容为王的泉城文化地标。
特别值得一提的,是“爱心剧场”,属于大型公益活动,内容涵盖歌剧、舞剧、话剧、音乐剧、戏曲、音乐会等在内的各类精品演出,结合中国传统节日以及“七一”“十一”等重要节庆时点,原则上坚持“一月一主题”,安排不少于两场演出,并根据实际情况适当增加场次、主题,面向社会提供公益文化服务。
这十年,在省会大剧院看了太多演出,印象特别深刻。孟京辉导演的话剧,我当初北京订不上蜂巢剧场的票,《恋爱的犀牛》、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都是在济南看的,票价比北京便宜很多。说起来,北京的观众坐高铁来这里,甚至比在北京看还要方便,出了站,步行过去就行,省下的票钱也够住酒店的了,没事的话,第二天还可以逛逛趵突泉,再回去。
前阵子,又在大剧院看了《只此青绿》,三层的剧场,坐得满坑满谷,这部剧因春晚而广为人知之前,就在大剧院演出过,可见大剧院运营团队的选剧眼光。大剧院既是城市的硬实力,也是软实力,演什么,则是软实力中的软实力。
除了引进剧目,本土原创的演出,也非常精彩。歌剧《沂蒙山》、话剧《英雄山》、话剧《孔子》,还有前几天老友张博的《鹊华秋色》音乐会,大剧院是一个讲故事的人,坚持讲好济南故事,山东故事,就是讲好中国故事。
上一次去大剧院,还是济南广播电视台策划的“泉声曲韵”京剧名家名段演唱会,现场观众气氛火爆,掌声喝彩声不断。唯一遗憾的,就是因为天津疫情,康万生和孟广禄未能登台,据说,为防止健康宝弹窗,于魁智和李胜素要在演出完连夜赶回北京,所以,听他们唱《四郎探母》时,我略有恍惚,仿佛他们唱的是:“北京离此路途远,这一夜之间你怎能还?”“北京虽然路途远,做完核酸一夜还。”
或许,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剧院,上演过鲜衣怒马的青春,也终会承载中年的广阔和慈悲,老年的沧桑和超逸,在那里,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,一滴年轻的泪流下来,瞬间,就成了老泪纵横。
今天的剧院,如同过去的戏台。从现存最早的金代戏台开始,我见过诸多戏台,有的还在用于民间演出,有的则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台子。我最喜欢看戏台两侧的楹联,既有趣,又耐人寻味。印象最深刻的,在衡山南岳大庙,上联是:凡事莫当前看戏不如听戏乐。下联: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。
横批:古往今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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