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夏天,科比给右膝做了手术。上季中,膝盖的伤痛一直在牵绊他的移动。西部决赛前,他甚至得去抽膝盖积水。总决赛期间,他觉得自己是靠一条左腿在打球。2010年9月底,准备训练营时,他的膝盖还没法自如运动。
“当膝盖准备好时,我会去打球。我不想给出时间表。我只觉得膝盖比以前强壮了。”
为什么不急呢?因为“我不想进入那个轮回——别人急着喊你打球,于是你就一头冲出去了。如果你一直赶时间急匆匆,你会开始走下坡路”。
之所以他能如此镇定,也许是因为从右手食指上得到了启示。夏天,医生诊断,他右手食指的关节炎已经严重到了这个程度:单靠一个关节镜手术或休息治疗,已经没法解决了。慢性病、长期疲劳、日积月累,以及过度使用。他的NBA生涯投篮超过两万次,还不算罚球加上百倍、千倍于此的训练量。
他也许终于承认了:自己32岁了。接下来所做的,不是挑战身体的极限,而是让这副身体还能多打几年球。所以,他觉得自己不必匆忙。
但他显然也明白了,人生必须有取有舍。
“禅师”在2010年拿到自己第十一个NBA冠军戒指后,对继续执教有些犹豫。但湖人老板巴斯挽留他,科比和费舍尔则不断给他发短信:“我们再来拿个三连冠吧!”于是,“禅师”签了一年合同,回来了。
与2003-2004赛季一样,这又是他的“最后一季”。
2010-2011赛季,湖人开季八连胜,但在11月底,遭遇了第一次四连败。圣诞节前后,又是一个三连败。“禅师”稍后表达了他的苦恼:
球队失去了武贾西奇和法玛尔,失去了姆本加和鲍威尔。当然,费舍尔、科比、阿泰斯特、加索尔、拜纳姆、奥多姆这些王牌依然在,但他们都不年轻了。因为失去了那些年轻的热血,湖人被迫和对手打规规矩矩的半场阵地战,这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科比在11月成为NBA历史上得到26000分的最年轻的球员。2011年1月30日,他得到自己第27000分,依然是史上最年轻。整个赛季,科比从NBA历史得分第十二蹿到第六,连续翻越诸位巨星。这像是他的丰收之年。但事实上,他开始跟球队脱节了。
科比的右膝软骨,几乎已经磨损殆尽。医生的说法是科比的右膝,基本是骨头在磨骨头。“禅师”不得不让科比减少训练量,于是多多少少,科比与球队开始割裂了。
2011年全明星前,湖人赛季第三次三连败。输给山猫之后,“禅师”说:“我就觉得我们队太丢面子了。谢谢。”
败北骑士的一战第三节,“禅师”叫暂停后怒吼:
“就现在,这一切必须停止!”
他将这话吼了三遍,湖人全队静默。对“禅师”来说,这表现太失态了。
阿泰斯特是问题的核心。他是湖人专门拿来对付凯尔特人的季后赛纯爷们,但他依然没融入湖人进攻。有他在,湖人能拼赢硬仗(比如三连败前啃赢了凯尔特人),但总是磕磕绊绊。这么一个更像秘密武器的球员,做常备军?进攻太不顺。让他打替补?冲他的脾气,湖人不敢。交易?没什么人敢要。
阿泰斯特的连带效应是:由于他的钝和慢,湖人被迫打慢节奏的、笨重的篮球,于是湖人总是鼓不起热情,无法推速度。
而2010年,恰好是个全NBA都在推速度的年头。湖人的老对手圣安东尼奥马刺与达拉斯小牛,都开始提速了。
2010-2011赛季常规赛结束,湖人57胜25负西部第二,科比场均25.3分5.1篮板4.1助攻,再一次NBA年度第一阵容、年度第一防守阵容。季后赛首轮,湖人4比2干掉了新奥尔良黄蜂。
但在系列赛中间,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:湖人经理库普切克通知全队,除了训练师加里·维迪,其他助理教练、训练师、按摩师、营养师们,都不会在2011年夏天续约湖人了。本来,这是在2011年秋天NBA停摆前,提前通知诸位,好让他们找新工作,但这个宣布消息的时机,极为糟糕。
“禅师”无暇多想了:他自己被检查出了前列腺癌,已经决定赛季后做手术了。
季后赛首轮,加索尔状态低迷。究其原因,他与拜纳姆搭档,彼此进攻依然不顺,加之湖人空切过少,无从发挥他的策应本领。因为将内线让给拜纳姆,逼得加索尔得去三分线附近围观。一向喜欢打流畅轻快的加索尔,在如今这沉滞的湖人体系里,心情可以想见。
湖人的外围老化了。阿泰斯特还在努力做着尴尬的空切,费舍尔也在拼老命突破上篮投三分,但球队的活力实在是欠奉了。
助理教练查克·佩森说服“禅师”,用一套全新的防守体系,解决湖人防挡拆的老大难问题。
就是在这片妖异的氛围中,湖人迎来了达拉斯小牛。
2010-2011赛季的达拉斯小牛,是一支这样的球队:用大量换防和联防,制约对手的转移球。
科比的老冤家杰森·基德,是球队的大脑,负责指挥反击。
阵地战80%的套路,都围绕着德克·诺维茨基——围绕他的高位挡拆,或是背身要球。
很少人在意的细节是德克成为了一个背身大师。一如科比2009年夏天,经过“大梦”的训练完成转型似的。德克也完成了背身单打的进化,完全成为了小牛的战术中轴和灵魂,他得在三分线、高位、低位到处作为小牛的进攻启动点。由于他的存在,小牛得以在阵地战,完成无数高质量的挡拆、转移球和定点远射。
联防+快攻+挡拆+投篮+无球移动……耳熟吗?看看小牛的阵营:波多黎各人、德国人、塞黑人……小牛从打法到人员,都很国际。
湖人与小牛首战,第三节一度领先16分。但忽然之间,小牛用特里、佩贾·斯托贾科维奇与巴里亚开始追击湖人。小牛的灵活与速度,让湖人显得笨重,第四节声势尽失。最后时刻,湖人落后1分,还剩5秒。科比试图摆脱杰森·基德的防守,但38岁的老基德黏住了他,科比接球失误。
本来,他还有最后一个机会,但三分不中,湖人94比96败北。
比输球更可怕的是,直到一年后,“禅师”提起这场比赛,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第二场,小牛知道怎么对付湖人了。180公分的波多黎各人巴里亚独得12分,一个人顶掉湖人整条板凳,德克面对加索尔得到24分。雪上加霜的是,阿泰斯特又犯了老毛病,对巴里亚一次恶意犯规,被处以一场停赛。
第三场,“禅师”用奥多姆打小前锋,全队不断将球吊到内线,比赛剩5分钟时,湖人还领先7分。但此后,小牛的三分球再次发威:特里和佩贾火力十足,德克在最后时刻也随心所欲,小牛98比92取胜,3比0。
NBA历史上,从未有球队从0比3扳回来过。
发生了什么呢?
小牛并不比湖人年轻,但他们有足够多的射手,足够灵活。第一场的特里、佩贾和巴里亚,第二场的史蒂文森和巴里亚,第三场的特里和佩贾,火力开足,数量、质量皆优,硬用远射把湖人投死了。反过来,湖人的三分球很糟糕:第一场,除了科比外,湖人三分球10投1中;第二场,湖人三分球20投2中;第三场,湖人三分球13投3中。
第四场,什么都无法改变。小牛全队命中率60%,三分命中率是残忍的63%。杰森·特里射中9个三分球,独得32分,佩贾三分球6投6中,巴里亚22分。湖人半场39比63落后,全场86比122,湖人0比4被淘汰。
某种程度上,一切都结束了。
湖人的2010-2011赛季结束了。他们以西部第二杀入季后赛,西部第一马刺被灰熊首轮淘汰后,他们本是最大热门,却终于就此崩溃。“禅师”不相信他的战术有问题,认为一切都在于疲惫。过去三年,湖人三次闯进总决赛,他们打了太多比赛,他们老了,他们不再有2008年总决赛败北后的复仇热血了。
2011年夏天,小牛最终夺冠。“禅师”退休,离开了湖人。然后,因为劳资纠纷和停摆,漫长的夏天到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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